孩子的眼淚(二)

這一篇要記的
是我碰過所有學生的眼淚中
最讓我印象深刻的

David是個熱情活潑又好動的電腦高手
對音樂充滿熱誠
但超不認真練習
有段時間媽媽實在受不了他的練習態度而暫停了他的鋼琴課
後來禁不起他一再請求
保證會好好練琴
才重了拾他的課表...
但自動自發主動練習的乖寶寶只維持了一週
隨後便故態復萌又是處於三催四請請不動的狀態

雖然疏於練習
他仍熱烈期待每週鋼琴課的到來
我一到他家坐定位
便迫不及待跟我分享這週又在網路上找到甚麼樂譜
曲目從古典 爵士 皮亞佐拉的Tango 凱文柯恩的輕音樂到電玩配樂無所不包
還要我彈給他聽考驗我的視譜功力
(咦 到底是誰要上鋼琴課?)
或者在youtube上找到甚麼很酷的音樂影片一定要放給我看
我總是要非常努力
才能讓他打開琴蓋
開始今天的正規功課
不過呢
David的腦袋屬於跳耀式思考腦筋轉不停
也因此 從來無法靜下來好好彈完一首曲子
才彈了幾小節
就會停下來:老師 我跟你說 我想彈拉赫曼尼諾夫第二號鋼琴協奏曲...
說著說著 還能從鍵盤上摸出開頭的幾個音
好不容易拉回來彈了幾小節
又停下來:老師 你覺得蕭邦的革命怎麼樣?
我只能又好氣又好笑的說:
先生 ~拜託~~ 你先把眼前的小步舞曲好好解決了再說吧

這種上課狀況持續了兩年
期間我跟媽媽給了他無數的機會請他調整學習態度
最後
在一次上課時前
媽媽對我說:老師 真的很不好意思
他的練習狀況真的不好也無法改善
我想我們還是必須停掉
那麼今天就是我們的最後一堂課了

這狀況我當然了解
踏入David家的琴房
只見他面無表情地坐在鋼琴前
頭垂得低低的
我說:好吧~既然今天是我們的最後一堂課
你打算彈些甚麼給我聽?
David默默搖頭不發一語
我伸手推推他
竟發現他的眼角
泛著淚光

說真的 那眼淚真的讓我驚訝
看多了學生耐不住反覆練習而淌下的淚水
我沒想過
停掉鋼琴課
竟可以讓一個國二的大男孩掉眼淚....

OK
雖然他總是要上課不練琴
讓我在課堂上聽支離破碎的片段氣到內傷
但他的最後一堂鋼琴課
還是讓老師挺窩心的...